“汉服”本身，就是近年“被发明的传统”；更有人在上面附会了很多服装不应承担的功能。

早报评论员 郑诗亮

又是一年毕业季，各大高校的毕业典礼争奇斗妍。比如，复旦大学新闻学院的“毕业红毯秀”上鲜衣华服、香肩美腿，惹得工作多年的校友们大呼“师妹们，师兄想跟你们聊聊”，为这一场与青春告别的仪式，增添了几分喜感。

而江苏师范大学毕业典礼的新闻，却引发了极大的争议。在6月20日，江苏师范大学举行的2014届硕士研究生毕业典礼采取了穿“汉服”、行汉礼、奏汉乐的形式，甚至教育部官员也身着汉服出席了此次仪式。

正方的观点是，身着汉服，体现了大学生对传统的尊重。反方的观点则五花八门，有的认为这是刻意标新立异，有的认为这有狭隘民族主义的苗头，但公众对此最大的吐槽还是—所谓的“汉服”太难看了，当代大学生古装不伦不类。

众所周知，中国高校的毕业典礼所采用的学位服是舶来品，也遵循了国际惯例。如果刻意用汉服来取代学位服，是否妥当呢？因为“汉服”本身，就是近年“被发明的传统”，其内涵、外延的界定不清；更有不少对传统一知半解者，在汉服身上附会了很多服装不应承担的功能。

首先，中华民族经历了历史上漫长的发展和演变，才成为今天多元一体的民族。今天的汉服，并不就等于某些执著的爱好者所津津乐道的“大汉衣冠”。反过来说，如果把汉代的服装移植到现在，那么无异于抹杀了汉代以后近两千年的中华民族的发展史。现在不少汉服的设计大量搬用明清两代的官服细节，时间上去汉朝已有千年之久，实不能当“汉服”之名。

其次，要重溯中国的传统服饰，困难重重。的确，中国的近邻日本国民有在重大节日身着和服的传统。但应该注意到，日本复兴衣冠制度，与明治维新时期“王政复古”有直接联系。其从皇室到神社工作人员，衣冠严格摹古。二战后虽不再强调其政治因素，但和服制度一脉相承，所以日本人在节日以和服盛装出席活动，并不显得突兀。同样，韩国在近代史上没有经历过类似中国“五四”那样的对传统文化的洗礼，传统服饰也传承有序，韩服是他们当然的传统服装。

但就中国的传统服装来说，面临了两次暴风骤雨般的改变，一是满洲人入关之后的薙发易服，二是辛亥后的剪辫易服。这导致中国的服饰传统断了三百年。如今要寻回传统服饰，当然不能回到清朝的大辫子上，根脉往哪里接续，就有了歧义：汉服？唐装？长衫？旗袍？无怀氏之民欤？葛天氏之民欤？恐怕没有所谓“纯之又纯”的传统服饰。

既然没有这个共认的传统可续，就更不能指望用目前这种“汉服”来承担“兴灭继绝、恢复道统”“大汉重光”等不切实际的臆想，也悖于世界文明发展融合的趋势，甚至可能让浅薄的民族主义情绪乘虚而入。其实，真要敬畏我中华父母之邦，就该想想穿这么一身廉价、化纤质地的“汉服”，是否是轻薄传统、唐突先圣？

如果汉服热仅是类似COSPLAY的娱乐活动、年轻人的“亚文化”，也无可厚非。但像江苏师范大学这样让汉服登堂入室，成为了正规高校的毕业典礼的礼服，就让人吃不消了。尊重传统，就不能打着“尊重传统”旗号而去“发明传统”。